' B U+ z8 J/ [9 e不僅是對美術(shù)系學(xué)生，我想要談的是，如果社會沒有美、不重視美，它會出現(xiàn)什麼問題？個人的生命沒有美的認(rèn)知，它殘缺了什麼？ 如果他整個理性世界和感性世界不平衡，會影響到他長大以後，情感的部份無法處理。) o) o8 E' U# J5 K7 a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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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覺得美是各個學(xué)科做為人的一個單元，而感覺是很重要的一個部份。! L$ L# P( d+ i. [' _, _1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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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類的味覺很早就在生存的感覺慢慢定位︰酸的、甜的、辣的、苦的、咸的?？墒锹卦谌祟愓麄€文明當(dāng)中，味覺不再是味覺。我們說某個人講話老是要刺激別人，講話酸酸的，這時候不是講味覺，而是他心理的狀況--有一點嫉妒，有一點得不到的不舒服。我們說這個人嘴巴好甜喔，是說一種幸福感，甜是一種幸福感。7 S, m3 d d5 `, V
3 G& f& \$ \. P" \3 x“辣”在口腔上是非常強的一種刺激。我們說一個人“潑辣”，或是“辣妹”，都是把“辣”變成精神文化的狀態(tài)，訴諸於動物最原始本能的感官。它不做理性的提高、不做人文的修飾，是很過癮、是“爽了再說”、是當(dāng)下刺激感官，而比較不是回憶性的。 1 W% g' s5 H3 m; F" {8 M( A8 \8 j- M
談到“咸”，我們讀《圣經(jīng)》讀到耶穌在布道時說，如果鹽失去了咸味，還應(yīng)該叫它做鹽嗎？臺灣每年辦鹽分地帶的文藝營。為什麼要到鹽分地帶？因為布袋這個海邊是早期曬鹽的地方，他們希望這些作家能將鹽分地帶的勞苦與流汗的記憶，變成文學(xué)精神。 ( m) S' N' ^/ \7 ~/ n. y' B0 W( p0 |( ~$ ~+ {$ F
“苦”是被排斥的味覺，跟人生搭在一起，最後變成生命的一個記憶。從不愛吃苦瓜，變成愛吃苦瓜，從不知道父母會離開我，到父母都離開我，那個人生的滋味是非常不一樣的。 2 L7 O& S( K! G3 m$ ~ g0 R! h
我們不知道也許有一天在母親臨終的床前，要用什麼樣的生命去擔(dān)待這個難堪的時刻？如果沒有準(zhǔn)備好、沒有庫存過，要怎麼過這一關(guān)？過去的東西會幫助一個人度過這些難關(guān)。親人的身體受苦，而你卻幫不上忙時，也許所有的味覺的記憶會出來。https*://gi.slo-torrents.com/ 它是一個庫存的過程，因為庫存過，所以沒有被打敗、沒有慌張、沒有呼天搶地、沒有嚎啕頓足、沒有變成崩潰的狀態(tài)，因為生命幾千年來走下來、上萬年來都度過這個時刻，而它變成一個文化的力量。. H" [0 u( \* _)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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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候味覺會有好多的感嘆，然後變成所有的味覺都有很多的記憶在里面。 甜太簡單，回甘才有味。 2 d1 ]9 h$ |3 j4 b: ^5 g/ J) f, X# u9 `: J+ l% Y2 P/ |( `
我小時候完全不吃苦瓜，我不知道為什麼到這個年紀(jì)，愈來愈愛吃苦瓜？而且是那種客家腌苦瓜，還帶著臭味，然後摻些小魚豆豉。忽然發(fā)覺，我現(xiàn)在不愛吃甜的，我覺得甜對我來說，太簡單了。 還有一種味覺叫“回甘”。我們會說這個茶好好喝，用“回甘”。回甘的意思是，一開始有點澀、有點苦，可是慢慢地從口腔起起來一種淡淡的甜味。人生是經(jīng)過這些澀味以後，才有所謂的甜，而那個“甜”不等於糖的甜，它不是單純甜味，而是人生經(jīng)驗很多的復(fù)雜的變化。8 p& |3 @. I u: r: N! L
有一次去紹興，朋友請我去吃飯。他說：“你沒有聽過那個‘三霉三臭’，你不配來紹興。”這個很狠喔，等於說人家要來作客，你還要通過那個三霉三臭。就是那個發(fā)霉的酸菜干，真的很臭，聞到以後會想吐的。我們在紹興被他們灌得醺醺大醉，吃了三霉三臭之後，晚上我一個人在街上走。我走過魯迅紀(jì)念館、蔡元培紀(jì)念館、秋瑾紀(jì)念館，走過她被砍頭的那個廣場。我不曉得這個小鎮(zhèn)記載多少近代歷史的記憶，好像人被壓抑、發(fā)霉的記憶，最後在味覺上出來。 通過霉和臭之後，還要存在、還要活著、還要有生存下去的力量。 8 f9 ]4 \) Y' L( {/ w. X, R# g8 i/ [ r3 G, T4 ^
我們現(xiàn)在再去讀《阿Ｑ正傳》這樣的書，感覺那種生命好像真的發(fā)霉的感覺?？墒窃谀菢拥沫h(huán)境，我們還要存在、還要活著，而且還要自己想辦法，去通過那個臭、那個腐爛，重新生長出來。 : C1 Q5 }& |! W4 \ V F3 w( x/ h a B% t- u( x, u2 _
也許因為我們在這麼幸福、安逸的環(huán)境中長大，對甜味的感覺很多，所以對苦味和臭味不太能感受到。 在臺灣因為環(huán)境很好，有很多苦味和臭味被降低了。有一個法國朋友跟我說，其實古老的文化最精的品嘗是臭味，臭的品嘗。我們會發(fā)現(xiàn)苦也好、臭也好，都是生命里的卑微、生命里的哀傷，都是生命里痛的記憶。 ; g9 L3 F5 z3 P& |1 o# X/ L% d* |; ?" Y" ]7 w; h7 U
蘇東坡從甜到甘的人生 / O! B" g7 m+ J5 ?% D+ M7 i ; i2 _4 K7 y4 a' s6 u# r1 B0 B |蘇東坡在最落難的時候，在岸邊寫下“大江東去，浪淘盡”，寫出最好的詩句出來。受到皇帝賞識時，他的書法好漂亮、工整、華麗，而且得意。因為他是一個才子，才子總是很得意的。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，他讓很多人受過傷。他得意的時候，很多人恨得要死，別人沒有他的才氣，當(dāng)然要恨他。 但是他落難寫的書法，這麼笨、這麼拙，歪歪倒倒無所謂，卻變成中國書法的極品。 ; k+ `. d4 q+ Q. j. f7 z% }: e, ?4 w5 {
此時苦味出來了，他開始知道生命的苦味，并不是你年輕時得意忘形的樣子，而是在這麼卑屈、所有的朋友都不敢見你的時候，在河邊寫出最美的詩句。他原來是一個翰林大學(xué)士，但因為政治，朋友都避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。當(dāng)時他的朋友馬夢得，不怕政治上受連累，就關(guān)說把那個地方的軍營靠東邊的地，撥給蘇軾夫婦使用，所以蘇軾就改名叫蘇東坡。蘇東坡開始在那里種田、寫詩，他忽然覺得：我何必一定要在政治里爭這些東西？為什麼不在歷史上建立一個光明磊落的生命情感？所以他那時候?qū)懗鲎詈玫脑姟Ｋ忻卓沙粤?，還跟他太太說，讓我釀點酒喝好不好？他還是要喝酒！ ( c. K$ f3 P9 V2 h8 \ 7 `5 j" u1 ~$ i0 U" o. s“夜飲東坡醒復(fù)醉”是說，晚上就在這個坡地喝酒，醒了又醉、醒了又醉；“歸來仿佛三更”則是，回來已經(jīng)很晚?！凹彝窍⒁牙坐Q”是說，當(dāng)?shù)剡€有一個小孩幫他管管家務(wù)，但是他睡著了，鼻子打呼。“敲門都不應(yīng)”是指，蘇東坡敲門都不應(yīng)。我們看到他之前的詩，敲門都不應(yīng)，就要發(fā)脾氣了，可是現(xiàn)在就算了，他就走去聽江水的聲音，“倚仗聽江聲?！?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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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軾變成了蘇東坡後，他覺得丑都可以是美。他開始欣賞不同的東西，他那時候跑到黃州的夜市喝點酒，碰到一身刺青的壯漢，那個人就把他打在地上說：“什麼東西，你敢碰我！你不知道我在這里混得怎樣？”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蘇東坡，然後倒在地上的蘇東坡，忽然就笑起來，回家寫了封信給馬夢得說：“自喜漸不為人知。 ”我覺得是了不起生命的過程，他過去為什麼這麼容易得意忘形？他是才子，全天下都要認(rèn)識他，然後他常常不給人好臉色，可是落難之後，他的生命開始有另外一種包容，有另外一種力量。: Z- ]) s8 t! U+ u4 _) j
3 y, j4 q) i1 } h所以我覺得，蘇東坡酸甜苦辣咸百味雜陳最後出來的一個味覺是“淡”，所有的味覺都過了，你才知道淡的精采，你才知道一碗白稀飯、一塊豆腐好像沒有味道，可是這個味覺是生命中最深的味覺。 1 |7 L% ]& e; i0 `( G- X% n% N' x% V0 C, A6 p3 B
“無目的”的人生清涼; t6 p- ?- [9 Z3 i/ Y8 I) }7 H7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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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會發(fā)現(xiàn)他在做官的時候，從來沒有感覺到清風(fēng)徐來，但是從他的詩中看到，因為他不做官，才感覺到清風(fēng)。我覺得蘇東坡應(yīng)該感謝的是：他不斷被下放，每一次的下放就更好一點。因為整個生命被現(xiàn)實的目的性綁住了，所以被下放的時候，才可以回到自我，才能寫出這麼美的句子出來。 他可以感受到：歷史上那些爭名爭利，最後變成一場虛空?？梢浴岸嗲閼?yīng)笑我，早生華發(fā)”，是因為他回到自我。 3 ?' q3 q: l% p0 H$ }5 P4 n# P ; [ |5 t1 l y7 D+ [' _我相信，美是一個自我的循環(huán)。美到最後不管你是富貴，或是貧窮，有自我，才有美可言，如果這個自我是為別人而活著，其實感覺都不會美。所以這個“淡”是你經(jīng)歷酸、甜、苦、辣、咸以後，才知道淡的可貴。所以他寫過一首很有名的詩說，“回首向來蕭瑟處，也無風(fēng)雨也無晴?！蔽一仡^看我走來的這一生，心很靜，也就無所謂了。) `' `7 |: S& `/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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